一切錯誤到我為止,別打小孩,好嗎?

前一陣子發生幾件家長「體罰」孩子,甚至已經是「過度管教」或「兒虐」的案子(打耳光 50 下/差一分打一下),看了真的很讓人難過。也許剛好是跟大家分享這篇文章的時候。

這篇文章的許多內容,特別是小時候的記憶,是半年多前就寫好的!寫的時候,不知道為什麼的-我邊寫邊流淚(在高鐵上),某個部份,這也像是一種自我挖掘,把過去的傷口打開,讓自己有機會讓傷口復原,而不只是埋在深深的記憶中。也希望我自己的經歷能鼓勵大家,雖然不容易,但我們總是可以越來越好,試著讓過去的錯誤,停留在我們身上就好。愛孩子,就別打小孩!

昨天早上我特別問了2個女兒:「爸爸有打過你們嗎?」。兩個女兒搖頭說沒有,說「有時我們會打爸爸 ….」(在玩的時候)。事實上,我的脾氣不好,耐心不佳。雖然在斷線時刻,也會發怒大聲。但 … 我從來沒打過2個寶貝女兒!

失控的脾氣

在大部份時候,我都表現的很正常,工作、生活、陪伴小孩、運動、專注的把手邊的事情做好。有時我覺得這幾年的我,像一個調較良好的生活戰士,朝向工作與生活的目標前進。而跟孩子在一起時,又能切換回到溫暖好爸爸模式,陪著孩子們成長 … 。一似看起來似乎都很美好 ….。

但是,我發現當我脾氣上來時,我似乎變成另一個人,另一個我快要無法控制的綠巨人。有時跟老婆吵架,或是脾氣上來的時候 … 這時心中會有很多的怒氣、講話開始大聲、言語開始刻薄,甚至大吼。在杏仁核作用下,就像是一頭生氣的熊!孩子那時也會離我遠一點,自己去書房或房間玩 …。雖然我不會(也不曾)因此體罰孩子或傷害家人,但怒氣上來的時候,我感覺自己像是另一個人 … 沒有平常的冷靜、精準。有時甚至會「生氣自己為什麼生氣」,但脾氣還是不受控。一直到某一個時刻,怒氣消失 … 我才會變回平常樣子 ….。

隨著這些年的成長,自己也曾想過,這麼大的怒氣 … 是怎麼來的?為什麼怒氣一上來時,自己像是無法控制?這是我希望的樣子嗎?雖然大部份的時間,我都表現的很好(自己覺得啦),老婆/孩子也很愛我。但是為什麼脾氣一上來時,我卻不容易控制它,真的是綠巨人嗎?為什麼有很多的氣在身體裡,而我似乎快把自己漲破了 … 。

我隱約的感受到有些事情 … 是在我小時候就開始。

對爸爸的記憶

小時候我們家開電器行,家裡面擺滿了電視跟音響,在接近 50 年前,在沙鹿老街 …這是很厲害的事情啊!那時還流行熬夜看少棒,或是晚上看三台節目,在我模糊的印象中,鄰居街坊都會來我家裡擺著椅子,一起看電視,我們家就像社區街坊的交流中心!身為長子&長孫(上面還有2個姐姐,弟弟在我7歲時才出生),我備受寵愛。

印象裡的爸爸就是愛家、努力、不煙不酒的人,早期沒有第四台,都是用天線接收電視訊號,每到颱風天,許多電視天線會傾倒損壞,爸爸就會帶著我,去客人家修電視天線。有時候他也會帶我去海邊玩,甚至在很小的時候我們老家屋頂上面竟然用磚蓋了一個小游泳池,爸爸會帶我爬上屋頂泡水,後來爸爸也在裡面養蝦子(這是真的!)。家裡小康,雖然不富裕,但那一堆電視、夠讓小時候的我覺得很厲害了!

爸爸也很會彈吉他,只要哼一首歌出來,就能馬上伴奏;也記得他在桃園工廠當總務經理時,我常常趁著暑假去工廠玩,在工廠宿舍一住就是1~2個禮拜。爸爸似乎也會一點武術,小時候就跟我說:以後可以去學空手道或合氣道,也許也是因這樣,後來才影響了我去學合氣道,今年(53歲)開始學空手道。家裡面也有一整個書櫃,印象裡的我好像在國小時,就拿爸爸書櫃裡的《雅舍小品》來看(梁實秋),所以他應該也喜歡看書吧?(那時年紀小無法判斷)。大部份的時候,爸爸都對我很好,雖然臉色還是帶著威嚴,但是對我還是很疼愛的。

但是爸爸生氣的時候,會打人!以現在的說法,是一個會家暴的爸爸!(在天上的爸爸,Sorry … 請原諒我提到這件事 …)

被打的回憶

記得國小1~2年級,我吵著要買錶(細節我真的不記得了,後來問二姐,說我看到她買錶,我也想要,然後吵鬧)。結果我就被爸爸修理了!他拿著家裡的電視訊號線(扁的),朝我身上及腿上狠狠的抽下去,我記得我大哭、卻又跑不掉,後來是奶奶擋我身前,才停止被打。我隱約的記得家人把我帶到鄰居家,然後腳上被打的一條一條的傷痕,很久才好 … .

也記得有一次爸爸跟家人吵架(是阿公或是媽媽?我那時真的太小搞不懂 …),他怒氣沖天的拿起鐵鎚,把家裡的好多台電視螢幕砸爛!(快50年,那真的很珍貴!),在很淡的印象中,我記得媽媽或奶奶帶我們,躲到鄰居家 …

爸爸在暴怒失控時,也會打媽媽 … 小時候我不懂,也只會害怕,但隨著年紀越來越大,好像是在國中的某一次,爸爸又要動手時,我站在媽媽前面跟爸爸說「不準你動手打人!」。記得那是我第一次保護媽媽 … 從那天開始,我就不記得還有發生過類似的事了。

最後一次被爸爸打,應該是在五專時,那時我已經長高到 175 cm 了吧?!已經比爸爸還高了。有一陣子台灣流行六合彩,記得是因為勸爸爸不要再簽賭,不要浪費錢 … 然後引發他大怒!他在大街上朝我揮拳,用拳背打到我的臉,打到我嘴角流血 … 。那時我沒有哭 … 只有瞪大的雙眼,還有滿臉的恨意!「勸你不要賭博,你竟然會因為在大街上這樣打我 …!我會記住一輩子的 ….」。

身為爸爸之後

事情經過了30多年了,爸爸也已經到天上了 …我還記得那天在大街的場景。不過 … 只是記得,沒有恨意。

在大街打我的事件後沒幾年,爸爸就中風了!中風之後,他的威嚴消失了,只是一個不良於行的爸爸 … 。再沒幾年後,因為腎臟的併發症,他開始洗腎,就變的更虛弱了。之後,就在我進入職場的早期,爸爸就離世了。

這幾年我自己成為爸爸,有時候自己也會想 … 爸爸,也是開始當爸爸之後,才開始學習怎麼當爸爸吧?因為想寫這篇文章,我特別去問了二姐小時候的事。才知道那一次因為買錶被打的腳上一痕一痕,哭著睡著了 …. 。然後二姐看到爸爸進到房間裡,幫我雙腳的傷痕抹藥,她在房門外偷看,看到爸爸臉上滿是後悔及心疼 … 。現在的我會想,我知道爸爸愛我,但是在失控時,找不到方法跟出口。當杏仁核開始主導,而造成無法控制的大怒時,事後的爸爸 … 一定也很後悔吧。

自己的功課

現在我53歲,都已經快比爸爸離世時還老了。兒時的回憶及經歷,當然對我也會有一些影響,不管好的、壞的,都形塑成現在的我。寫這篇文章時,又想到一些事 …雖然沒辦法記得太仔細,但眼淚卻常常流下來。我知道自己小時候也曾受過傷,甚至記在心裡很深的地方。但,所有的不對,到我身上為止就好。我已經足夠強大,強大到可以從傷痕中復原。

雖然我還是有我自己的功課要做,譬如控制不了的脾氣,或是變成綠巨人般的怒氣。有時我脾氣上來,似乎快要變成爸爸的樣子了 ….。但我跟爸爸的事,到我身上就好。我跟爸爸不一樣,我有學習、有醒思、有成長。我身上有爸爸的基因,但卻不需要複製爸爸的方法!

所以,我絕不動手,不打小孩!不傷害家人!這不是選項!

成績是短暫的、情感才是永遠的

對了,雖然我在天上的爸爸,成長的過程體罰過我很多次。但他從來沒有因為成績的問題打過我!媽媽從小到大,也從沒有因為成績的問題念過我,更不要說打我。(我媽媽不體罰,謝謝媽媽,媽媽我愛你)

雖然我國中成績爛,五專也平平,大學沒有念。但我自己一直想學習,也樂在學習。沒有爸媽的「鞭打」,最終也寫了8本書 + 1 本博論,拿了 MIS Ph.D & EMBA ….. 。所以拜託,請不要拿成績為理由,用「為你好」為藉口。去打小孩好嗎?!

現在我53歲了,回想國小&國中被體罰的記憶,包含爸爸及學校的老師們。我不記得任何他們想教我的事,只記得我被打 ….!除了疼痛,還有不甘心。那時只是因為我是小孩,我是學生。所以逃離不了 …。如果回到過去,我會站在小時候的我前面,保護他,不讓他被打。

小結

每個人都有自己要面對的功課,不管是上一代的傳承,或小時候的管教及不當的對待。但我們自己長大了,成人了 … 想辦法不要變成自己討厭的人,好嗎?

當然,這也是一件不容易的功課。我的爸爸修了一輩子,最後是因為生病才改變了個性。而我們現在有更多的資訊、更多的學習、更多的磨練、更多的愛。我們想辦法,讓自己變的更好,讓一切的不好-到我們身上為止。好嗎?

我也持續在努力,一起加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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